润格人格以及随便给
文/仲敬干(美术评论家)
在书画界,尤其是在书画家画室的交易中,含蓄的中国人发明一个专用词,即:润格。润格,也就是润笔;润笔也就是拿钱来办事;约定俗成,心照不宣,大家都是知道的,润格是钱的代码,特指书画界。其它场合不管用,也不能用,比如你就不能问卖菜的:这棵白菜润格多少?花钱办事,实际上是正常不过的事,自古有之,其中有意思的比如:郑板桥、齐白石、黄永玉等都是自个儿订立的;更有官方主修的,比如我曾见过这样的润格证书:“谁谁谁,您的国画作品在国内每平方尺润格为30000元(人民币)”,认证机构:“中国土地神艺术协会文化艺术品办公室”,并盖上了大红印。
历史上比较著名的润格,大概还数郑板桥的好玩。“大幅六两,中幅四两,小幅二两,书条、对联一两,扇子、斗方五钱。凡送礼物、食物,总不如白银为妙。公之所送,未必余之所好也。送现银则中心喜乐,书画皆佳。礼物既属纠缠,赊欠尤为赖帐。年老神倦,亦不能陪诸君子作无益语言也。”这是板桥先生流传甚广的画价公约;幽默风趣,大大方方的公示出来,诸君随及就可进入点菜模式,对号入座,明明白白的消费了。事实上,板桥先生有这个资格、能力、名声,愿卖愿买人家是认可的,所以他的生意很好。李斗在《扬州画舫录》卷十中记他“常作一大布囊,凡钱帛食物,皆置于内,随取随用,或遇故人子弟及同里贫者之家,则倾与之”。李斗这一句话,带出了另一个话题即“人格”。“?……或遇故人子弟及同里贫者之家,则倾与之”。这就是郑板桥的不朽之处了。
板桥虽然把润格的标的列得那么细碎,但是他对故人子弟及同里贫者之家,则是倾与之的,这一点真是难能可贵。现在的书画家有几个人能对自己的故人子弟、同里贫者倾与之的!我曾交往过一个画家,他几乎是天天在饭店吃喝玩乐,他的弟弟在同城收破烂,从未资助过他什么。在我看来,他的画格永远是僵硬的,永远只能是忽悠给建筑包工队。画,即心境;因为他的内在缺少其柔软之心,所以他的画是僵化的,如此而已。而板桥的作品,叶叶心心,情真意切,连风雨声,都幻境为民间疾苦声了;板桥就是这样,常以留心民间疾苦之情,抒写自己的艺术人生,这是板桥润格之外的人格力量。
说过了润格、人格,其实还有随便给或不给的呢!比如明朝沈周就是一位。沈周是明朝的全能画家,山水、人物、花卉、禽鱼等,一出手都是神品之作。出自他门下的大画有家唐伯虎、文徵明等。这样的一位大画家,安理说他小气一点我们也能接受;但他偏偏一副大哥风范,慷慨得很!他的做派我在小文《慷慨沈周与慷慨十发》中已有记叙,这里不在赘述。
当然,或许有人会说,“随便给”会影响自己将来的润格,也会让同行、市场小看了自己的艺术成就。事实上恰恰相反,沈周、郑板桥、程十发的艺术价值受到影响了嘛?
有意思的是,凡是以“随便给”的态度来对待讨画者的画家,常常都是大画家,比如三十年前的谢稚柳、陆俨少、刘海粟、吴青霞、唐云、华君武、启功、钱松岩、魏紫熙、亚明等等,每到延安饭店来,讨画者那是络绎不绝的。而我也是其中之一,从来未给过他们一个子。当然,那是个不能任兴的时代;这么多年下来,影响到他们的艺术成了么?那像现在的一些画家,没有钱门都进不了,然而他们永远成不了大画家,因为他们不会“玩”。所以,润格虽然订得光彩夺目,也只能是聊作自我安慰罢了。如是。
诗曰:
宣纸案敷似水平,
闻郎下笔可用心。
润格订得高大上,
老子不认俗人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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